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驮着筐筐进城

2024年07月25日 字数:1629
  ■方圆
  下班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的人行道上,摆摊卖菜的、卖袜子的、卖小吃的,正起劲地吆喝着生意,唯独一个卖梨的少年一声不吭,守着自己的梨默默地看着来往的行人。旁边墙上靠着一个少见的二八自行车,自行车后车架上驮着两个大筐,大筐里是一个个用泛黄的纸包裹的梨。我走过去又退回少年面前,问:“多钱?”少年说:“十块钱三斤。”
  我弯下腰,随手拿起一个,撕开纸,露出一个黄灿灿的梨。少年说:“叔,这梨是自己家种的,没有打过农药,你放心买吧!”我看了一眼一脸疲惫的少年,又看了一眼自行车后车架上的两个大筐。大筐是竹子编的,上面穿着两根粗木杠做横梁,横梁搭在自行车后车架上,简单、结实、实用。我盯着大筐出神,这筐这么面熟,一点都不陌生。
  是啊,这筐我真是太熟悉了。三十年前,我还是一个中学生,经常会在假期骑着家里的二八自行车,驮着两大筐蔬菜或瓜果进城,到农贸市场或者小区,走街串巷,沿街叫卖。一声声“新鲜的菜来了”“甜瓜来了”,仿佛又回到了耳边。
  那个时候,出发前一天后半晌,我就给自行车打足气,推到地里,在夕阳的余晖里装满两个大筐。我在前面推着自行车,我爷、我妈一边一个扶着两个大筐,小心翼翼地行进在乡间小道上。将两个装满菜的大筐从地里运出来,绝非易事。因为筐太重,车头太轻,只要车头辗上地里的一个小土棱、一个小石块,都会让自行车头跳起来,我双手使劲按压着车把,两脚迈着细碎的小步,从地里一步一步小心地回来,常常累出一身臭汗。到家,给大筐下垫上砖块,支稳车子,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第二天,天刚微亮,在爷爷的帮助下,我推着车子上了大路,我小心地从前梁跨上自行车,爷爷扶着大筐在后面快跑,看我骑稳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家。说实话,骑车驮大筐真是一个技术活,一般人骑不了。为啥?你想,两筐菜少说要120多斤,筐子不但大,还笨重,手上没劲肯定驾驭不了,骑着其实比推着稳当,但是车头绝对不能辗路上的石块、砖块,不能有太大颠簸,一颠车头就跳起来了,所以手必须时刻稳住车把,保证平稳平衡,我事先选择好行进路线,预判前方的各种突发情况,时刻防范路上有小动物窜出。否则,一个闪失,轻则摔下来,重则车倒人受伤,两筐菜就摔烂了,一天的工夫就白费了。
  一般来说,我的标配是车头上挂一个黑色人造革皮包,皮包里装着零钱、两个玉米面馍和一杆秤。我那时骑车、称重、算账都没有问题,菜往秤盘里一放,马上称出重量,报出多少钱,收钱、找零一气呵成。当然,也有怕的。一怕行路难。我最怕路上行人多,自行车太重,爬坡骑不上去,在行人里穿梭,掌握平衡太难,行人无意识碰一下,就会摔倒,然后重新起步更难,弄不好车摆得幅度太大,也会摔倒。二怕卖菜难。在自由市场,去得晚了,没有地方可摆摊,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东西就卖不出去。有时候,我还会碰见当地的菜贩子,跟你卖同种菜,你的价低、足斤足两、菜好,他的价高、短斤少两,他们会让你换地方,你不换他们会想各种办法让你卖不出去。三怕市场管理员。菜还没卖一点,上来先收管理费。所以,我常常选好行进路线,趁路上行人还稀少的时候就出发,踏着月色前行,披着星光骑行,迎着露水上路,一路不停地骑行,上坡时撅着屁股腿使劲蹬,下坡时坐稳把牢放松滑行,直行时不慌不忙平稳骑行,直到目的地。
  在城里人还没有出门的时候,就要准时停在农贸市场,撑稳车子,摆好瓜果菜蔬,吃块干馍,准备开张。运气好了,在自由市场销售一空,哼着歌、蹬着空车愉快地回家。运气差了,在市场卖掉一半,到中午人少了,就驮着筐子来到背街小巷沿街叫卖。在小区门口、居民小区,逢人就问,便宜卖是常事,尝了不买是经常,挑三拣四更频繁,上当吃亏是常事,各色人等、世俗百态,应有尽有,个中艰辛难以言表。常常是拂晓离家、薄暮才回家。难过的是车筐里的菜没有卖出去,高兴的是驮进城的东西全部换成了钱,月亮底下骑车回家,别提有多高兴了。
  “叔,你要梨吗?”少年轻轻地询问打断了我的回忆。我收回思绪,对少年说:“来,给叔称20斤。”少年脸上露出了笑容,欢快地在车筐里给我拣大梨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