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豪
咸涩漫过指缝时
她仍在拧干那块褪色的蓝布——
儿子的警号别在胸口那天
她把蓝布晾得比旗杆还直
晾衣绳弯成守护的弧
替值勤的儿子
圈出窗台上总温着的茶
和永远等门的灯
潮声藏在发间
白浪漫过鬓角那年
父亲的旧船桨、爱人的老怀表
都擦得锃亮，摆在樟木箱顶层
她把贝壳埋进花盆
说这样，就能听见
两位远人在风里说
“看，咱娃把日子过得多稳”
我数她掌纹里的航标
也数她贴在冰箱上的便签
“出警戴护具”被红笔描了又描
每道沟壑都盛着月光
也盛着儿子报平安短信里
那句“妈，我一切都好”的重量
涨潮时，她把牵挂浸得很沉
却从不说担忧，只在电话里讲
“家里的花又开了，等你回来浇”
退潮后，沙滩上
她弯腰拾起的不是叹息
是儿子休假时带回的奖章
说这光，比当年父亲的船灯还亮
她把太阳折成纸帆
插在花盆最茂盛的那抔土里
说等花开成暖黄的灯
远人便在光里笑看
咱娃穿着警服，步子迈得正
把日子走成了稳稳的航程
我们抬头
看见晾衣绳忽然绷直——
像儿子执勤时笔挺的脊梁
朝阳正沿着警徽的光
把所有等待，都绣成了
踏实的日常